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批评之论

2015-08-04 |浏览:2490次 | 编辑: 加载失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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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 至今为止,我所关注的艺术批评家,几乎全是自80年代以来的老面孔,这是极为奇怪的现象。因为其他任何领域,诸如文艺创作、理论研究、学术探索等等,都有许多新人涌现,并大有取老面孔而代之的气势。唯独艺术批评似乎丧失了新陈代谢的功能,仍是一些从观念到手法都滞后的人占据显要位置——如此的话,艺术家与批评家之间的纽带则有断裂之险,创作与批评则会变得风马牛不相及——我想说,从当下那些名头颇大的批评家那里,我看不到和艺术演化同步的长进,而所谓后起之秀又几乎断档,因此艺术批评将可能显得越来越平庸。 
 
        如果说,80年代艺术创作的主流更偏向于观念化,更带有模仿性质,那么90年代以来,它的面貌主要是多样化和个人化——尽管就它的幅度和范围看,太过温和,太少动作的强度,但这是必然的台阶。艺术实践提供给批评越来越宽泛的背景,尤其是当艺术以表达的自由走向个人化的途径,原先的标准势必失效,如果批评家仍然运用一成不变的观念(包括操作术语)进入艺术,那么结果肯定只能碰壁。实际上这是非常简单的事情,前人所谓“隔”与“不隔”,指的便是面对的对象才是你真正的问题。在当下,批评家若想与艺术实践保持平衡,第一,取决于他的知识谱系是否更新,不仅对于对象的存在作出判断,更要从自己的感知资源里找寻并锻造和它相呼应的东西,不管它是一幅平面绘画,还是一件装置(或一次行为)。第二,批评家应该大胆地否定和判决,绝不轻而易举认同,假使他承认所有存在全具有合理性,那么他自己的存在合理性就遭到怀疑——我是指,假使艺术家有理由在实践领域无所顾忌地探索(这是好听的词汇,其实,大量艺术家只是借“探索”一词制造垃圾,就如批评家借批评一词无的放矢一样),那么批评家就有理由铁面无私进行鉴定;并不是一切探索都有意义,在实践的广阔背景里,所有智慧和价值或许只集中在一个或几个人身上——请注意,我只想说明艺术的高度不会因为多样性和个人化而失去真正的标准,它在任何时候都不会降低指标,迎合和容纳那些垃圾的制造者和招摇撞骗者。 
 
        我非常明显地感到,很长时间以来,以观念为手段的批评家们已经找不到目标。确实,他们或者老生常谈,抱住以往的陈旧话题不放;或者一知半解冒充内行,漏洞百出地谈论自己根本不在行的东西;或者索性横下一条心,假装先知,什么都懂,仿佛柏拉图式的观念在他身上复活了,因此能够担当领袖角色——我看到这些,觉得无聊透了,因为这么做太不诚实,是为了做批评家而进行批评,拿批评当作谋生的饭碗,和修雨伞的磨剪刀的没有区别。并不是说,批评家不该和职业沾边,不该以此作为谋生手段。我的意思是,眼下的职业批评家快要变成仅仅是职业,而与批评无关了——因为,他们已经不操心批评是怎么回事,已经不考虑批评的分内事而仅仅关注切身利益了,只要看他们推出了什么样的艺术家,热衷于什么思潮和主义就够了。 
 
        但是我很警惕,指出艺术实践与批评的距离,可能会造成夸大艺术实践的建树。是的——毫无疑问,就目前的状况来看,艺术实践走在了批评之前,我曾经讲过一句极端的话:一个一流的批评家只抵得上一个二流艺术家。但是平心而论,两者之间的差距并不突出,那些称得上比较成功的艺术家其实仍然停留在比较低的层次上(如果以国际化标准作为参照的话)。当然,说到国际化,便将问题推到了边缘——它既很具体很实际,又极其宽泛和辽无边际。没有人能够把所谓的国际化做定量划分,它的实质是福科说的话语权问题,谁占据它,谁就是仲裁者,它的对面则是他者和被看者。然而我想,更深入地观看,问题还不这样简单。艺术创作是否必须抢夺话语权?如果不是,为什么处于他者和被看者位置的人要么拼命鼓吹民族主义,以保持某种自我安慰的独立性,要么拼命往主流里钻营,以求得炫耀一时的一席之地? 
 
        由此,从艺术家的实践结果上,我们得不到保证,证实它在哪方面远远高出批评的水准(它较批评跑得远,但并未比批评爬得高)。我指出这一点,不过是为了说明一种现状,同时也为了指认我们面临的空间究竟有多大。任何经验都植根于它的现实基础,由于我们长期被封闭的境遇窒息了创造的生机,加之文化背景的落差,不可能在短期内使自己的地位发生逆转。无论是后现代理论、后殖民理论、东方主义之类,产生它们的土壤仍在彼岸,本身便是深刻的悖论。十多年来的实践还不足以证明这个道理吗?一些优秀的艺术家(常提起的有徐冰、谷文达、黄永冰、蔡国强等人)好不容易挤进“他们”的阵营,逐步立足并赢得赞许,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占了身份的便利,还是创造力确实无可匹敌?有一点可以相信,无论他们多么辉煌,都不代表中国艺术在国际的地位。国内的情况是一目了然的,在探索性实验性上走得较远的艺术家,几手无一幸免过得艰难和窘迫,他们的作品很像寒碜的殖民地货币,必须依照美元或英镑的汇率兑换后才被人认可。记得有一次,我参加一个文学会议,一个德国老外大谈中国文学如何如何,仿佛他天生就有这样的资格指手画脚。我当时说了一句:是的,你可以说这说那,等我们有了托马斯•曼、君特•格拉斯、伯尔,你就只能免开尊口了。其实事情很简单,我们除了拥有千百年来一成不变的传统艺术外,没有足够资本谈论艺术的当代性——因为我们不拥有能够奠定很高水准的当代艺术家,不拥有这些艺术家造就的艺术的当代性格局,而恰恰是这一点,直接导致批评的困境,甚至使它变成空白,这有点像巧妇难为无米之炊——批评家不可能有超过巧妇的本事。 
 
        我给谷文达的信中写道,艺术并非一种艺术家用来向人类任何禁区挑战的武器。在世纪末的今天,艺术在大多数人的头脑里已经模糊一团,它的边界和限制已经无法确认。假如艺术家的“活儿”都可以称为艺术作品,结果是可怕还是可笑?在此情境下,人们不再把艺术看得崇高,相反把它当成不负责任的人的肆意胡为。应该承认,艺术的界限和范围永远处于变量之中,没有人能够预测它的将来,它的演变和发展由它自身的逻辑决定,任何将其固定化的做法都是徒劳而愚蠢的。批评只能依靠以往的事实与正在发生的事实为参照,所以批评家的难点在于,艺术创作是不断变化的,没有方向的,必须从变化里寻找某种相对固定的东西,以及预设想对稳定的方向,就如在空间确定某个基点,以便于建立坐标来进行物理研究一样。由于艺术的多样性和个人化特点,批评遇到的另——困难是,如何在差异、区别和特殊中比较鉴别,洞见真正的高度——做不到这一点,则是批评家的失职和批评的缺席。我在一篇文章中谈到,当下的艺术家越来越注重个人性和独特性,他们互相之间比差异比区别比特点,唯独不比高度——因为,他们非常清楚高度是对自己的真实的压力,而其他,则是不可比较不可言说的——无视它不等于它就不存在,批评家能这么糊里糊涂和稀泥么?如果艺术的高度从此消解了,批评家便真的从此无事可做子。 
 
        自然,批评家不是万能的,艺术的种类和方式决定了批评家只能更多地关注某一方面。当我看到有些半辈子在传统艺术中淘金的批评家,也力不从心谈论起现代艺术来,觉得好笑——正如对传统艺术一窍不通的人对着八大山人或石涛大发议论一样,真是牛头不对马嘴——请注意,这么说意在表明我的态度,艺术的多样性必然造成批评的多样性,没有一个批评家会面面俱到、无所不知——是这样的,他也是一种类型:或是偏重于传统的,或是偏重于现代的,或是偏重于其他方面的,我想这算不上什么稀奇的事。这一点上,批评与创作完全一致,它是选择的结果,也就是说,批评本身便是选择——用你眼中的参照作为标准,选择某种接近于你知识范围和兴趣范围的东西,见好说好,见坏说坏,真诚地表达你自己的个人见解,如此而已。我在以前的文章中这么写道:我向来对学究式的批评模式不敢恭维,因为它拒绝演变和发展。我承认中国的艺术批评仍然太原始太简单化,它需要建立一整套思考的框架(包括方法的模式、操作的规范、基础理论)来提高它的价值及意义;但是这只是一个方面,另一方面是,它永远是自由的和反规范的,是感性的和具体的,是与思辩相反的——批评家有责任切入艺术创造的过程——在此过程中,它不能使自身固定化、陌生化、贵族化和繁琐化,成为咳嗽都带喘息的老学究式的东西。
作者:李小山

(责任编辑:王翔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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